第六章奶奶上门
扶着依然晕乎乎的脑袋回到家附近,偷偷翻出之前藏好的鱼和鸡蛋,何彩云再次伪装成包子女,小心翼翼地走进院子。
唐桂花见出门一整天的二儿女终于回来了,便冷脸审问道:“臭丫头,这一整天你都死哪去了?也不知道早点回来帮你|妈我干点活?成天出去野,也不知道你到底是随了谁了,这么不懂事?”
“妈,我,我没……去哪儿?真的!”何彩云故意吞吞吐吐的说了两句,想气气唐桂花。
果然,暴脾气的唐桂花一听她说话就来气,再看看她那熊样,就更恨不得上前打两下才解气。“我真是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了,啊?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,老天真是待我不公啊……”
何彩云看火候差不多了,否则真把这女人气急了,最后遭罪挨打的可是她自己,便赶紧解释,“妈,我去大伯家要鸡蛋了,二伯他家没人,听说是有事出门了,所以……所以,我又去河边给你和哥哥们抓鱼了,昨天你不是说想吃鱼了吗?所以……我就去了。”
“算你还有点良心。”唐桂花消气后,才看见二女儿手里的鱼,一时高兴,就没有介意她手里的鸡蛋太少的事,只高兴地说了句:“呦,我们二丫终于出息了啊,知道孝敬你|妈了,好好好,那你明天再去钓几条吧,这也太小也太少了,怎么够吃呢?你哥哥们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?”孩子要是亏了嘴,怎么长个?怎么成才?
“啊?哦,我知道了。”何彩云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,不过此时她还不是太担心,因为,她知道,今天晚上或最迟明天就有人要来找她麻烦了,她也没时间、没机会找她要鱼了。
今天她大娘和奶奶都知道她伤的很重,她们一定会来家找她妈理论,毕竟她是货真价实的老何家种,她们定不会袖手旁观,最重要的是,她记得好像就是这两天,她奶奶该来说某个亲戚结婚,老何家出彩礼的事儿了。按她老|娘那暴躁性子,最后说不定一言不合还可能动起手来,那样的话,等她妈妈再想起鱼来,可就不一定是啥时候了。
果然,晚上何父、何母以及何彩云的两个哥哥在桌上吃香喝辣,而何彩云和她大姐则窝在厨房,一个人只得一碗鱼汤喝时,何奶奶、王小华、金莲来她家了。
最先听到声音的是何彩云,她知道应该是自己的猜测成真了。其实当她奶奶叫第一声门时,何彩云就听见了,在她大姐何彩霞还没有反应过来时,便已乖巧的放下碗筷去开院门。
何彩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,自从她重生后,不只记忆力好了,耳聪目明的,就连她这副看上去严重营养不良的破身体也好了很多,力气更是比以前大多了,她猜这可能是“重生光环”带来的附加好处。
“奶奶、大娘、二大娘,你们来了?”
“二丫,乖,你爸妈在家呢吧?出去没?”何老太太避开孙女的伤口,摸摸她的脑袋。
“嗯,奶奶,他们都在里屋吃饭呢。”
老太太一进屋就见到那几位正狼吞虎咽的吃着鱼和蛋,而桌上显然并没有她大孙女和二孙女的碗筷。
“都几点了?怎么才吃饭?”老太太虽气愤这两口子不让孙女上桌吃饭,但这话并不好拿到台面上来说。
未待何家乐、唐桂花回答,带着气来的王小华便气哼哼地道:“怎么没有大丫、二丫的碗筷?亲亲的一家人,分什么桌上桌下?”老太太不好说的,她可不管那个,想说就说。
的确,何彩云知道她大伯家,除了来客人时,她大娘会主动带着孩子在厨房吃,其余只剩他们自己人时,他们一家几口一向是坐在一起吃的,何彩云见过,他们家吃饭时的气氛很温馨,从前何彩云一直很羡慕来着。
“她一个小丫头片子,懂啥?有的吃就不错了。”唐桂花“嗤”了一声,嫌王小华这个当大嫂的多管闲事。
何家老二媳妇——金莲,略显清高地瞅了唐桂花一眼,“丑人多作怪,整天没正事,就会瞎讲究。”
“二丫那孩子都伤成那样了,怎么不让她上桌补补?”王小华向来喜欢听话懂事的孩子,不分男女。
“就是,那么大的人了,和个小孩子抢吃食,哼……出息。”金莲从嫁进何家后,第一次认识唐桂花开始,就没瞧得起过唐桂花这个人。
“呸!谁让何家老三没本事?我从嫁给他除了吃苦,过过一天好日子没?现在不就是吃点鱼吗?怎么了?我犯了什么罪了?她二丫是我亲闺女,孝敬她|妈是天经地义,要你们咸吃萝卜淡操心。”
“行了,都别吵了。”老太太怕还没说正事,她们几个就先打起来,赶紧咳了两声,打断她们几个的嘴官司。“老三、老三家的,我今天过来是要和你们说件事,过几天你们三舅妈的亲侄子要结婚了,我跟你爸合计着,想让你们四家每家出一块钱的彩礼,你大哥他们三家都已经同意了,现在你们表个态吧。”
听母亲说大哥他们其他三家都已经同意了,向来没有主见的何金立,便随大流道:“一切由妈做……”主!
“啪——”
唐桂花一巴掌打断了自家男人未完的话。
见了几人来家,本就不是很高兴的唐桂花,一听自家男人还没问过自己就瞎答应,顿时就怒了,也不在乎当着人家亲妈、亲嫂子的面,“pai”地一个大巴掌扇过去,一点没含糊。
“你个败家老爷们,啥都不知道呢,你瞎吵吵啥?一块钱的彩礼?当你是富豪呢?不知道自家是啥情况啊?没那么大的屁股,非要穿那么大的裤衩,装什么灯?”骂完自己丈夫,回头鼻子不是鼻子,脸不是脸的冲老太太嚷道:“妈,不是我哭穷,你看我们这一大家子,好几张嘴等吃呢!我们日子过得也不宽裕,这一块钱的彩礼,不是我不出,实在是出不起啊?”
老太太就知道老三家的会是这种反应,所以刚开始讨论这件事时就没带他们家,怕她第一个冒头要坏事,所以想等到其他几家的工作都做好了,再来攻克这最后、同时也是最难的关卡。
老太太叹口气,看着自己儿子问道:“老三,想当初你三舅妈对你可不差,你咋说?”
“妈!”何家老三何家乐唯唯诺诺地偷瞄一眼自家媳妇的脸色,被唐桂花狠瞪了一眼后,又怯懦地瞅一眼母亲,声若蚊蝇地道:“我们家我媳妇说了算。”
王小华听了老三的话,顿时哀其不幸怒其不争,“老三,你个大老爷们不当家做主,竟让老|娘们做主?你还是个男人吗?”
见自家男人终于还是顺着自己来,唐桂花便兴高采烈地昂起脑袋,骄傲地瞪了大嫂一眼,“哼,自己管不了自己老爷们怨得了谁?呸,我们老三是不是男人,用你知道?鼻子里插大葱——装什么大象啊?”
“你,你……”被唐桂花嘲笑的王小华顿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,她可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女人。
老二家的金莲听唐桂花这么无所顾忌的话都敢往外说,便悄悄的往后退两步,像她那么混的人,自己可不敢惹,也惹不起,自己还是躲一边的好,千万不能惹自己一身腥。
老太太也被唐桂花的混劲儿给震住了,她真后悔,当初怎么就同意这么个人进了何家门呢?
老太太看既然软的不行,就先来段煽情的吧,最后不行再来硬的,老太太掌握好策略后,开始攻心,“唉!老三家的啊,我也知道你们难,可大家谁不难啊?想当初自然灾害那会儿,咱家还没分家,大的小的都吃不上,眼瞅着都快饿死了,当时是你们三舅妈想着咱家,给家里送来了救命粮食,那时你三舅妈家人口也多,他们不难啊?可是人家还是从自己嘴里省出来了送给咱家,救了咱们一大家子的命,老三、老三家的,咱们可不能忘恩负义啊!”
唐桂花私底下撇嘴的样子被王小华看见了,便讽刺道:“这要说起来啊,三弟妹你可是最不能忘三舅妈恩的人了。”见唐桂花抬头不赞同的眼神,就笑着继续,“你可别忘了,当初三舅妈拿的粮食,你可是吃的最多,本来当初大家都商量好了,咱们大人少吃几口,给孩子们多留点,可最后就你一个大人没脸没皮的跟小孩子抢,结果还把几个孩子惹哭了,这你要是还不肯报答人家,那你可就太不是个东西了。”
“我是吃了又怎样?那是我求她送来的啊?是她自己愿意的,她自己愿意给我们送粮食,我凭啥不能吃?不管,反正粮食我早就吃了,吐也吐不出来了,爱咋地咋地吧。”
“哎,唐桂花,我说你这也太无赖了吧?小心我上大队告你去?”
“嘿,有意思啊,你不怕丢人,那你就去告啊?怕你啊?谁怕了谁是孙子!”
“唐桂花你……”
“哈哈哈,王小华,你能把我咋地,反正要钱没有,要命一条。”
“你,你,唐桂花你吃了人家那么多粮食,现在人家唯一的侄子要结婚了,虽说没有要我们回报什么,可我们也不能真那么不识相,一点也不报答人家吧?”
“就是,做人呢,要懂得感恩,不然会有报应的。”金莲眼看大嫂败下阵来,就一语双关的接着嘲讽。
之前二丫送鱼的事,她虽然已经听大嫂解释过了,可毕竟她家的两个孩子也好久没有吃到鱼了,这孩子,咋能因为她家今天没人,就把鱼又拿回去了呢?
说起来,今天还真是何彩云办差事了,你说既然几个长辈家都送东西了,怎么就差你二伯一家了呢?
见了自家二大娘的神色,何彩云悟了,今天她还真就没想那么多,钓鱼时也真没想过要送给几个长辈,所以钓的很随性,没想过要给几家分点,最后就成了这样。
没想到,作为活了一百多年的“老妖怪”的自己,为人处事、人情往来,竟然还会办这么岔纰的事来,这次是真的脸红了,看来她还需要锻炼!
想起眼前这位二大娘,虽然为人有些文人的小清高,小傲气,但人品真不坏,上辈子也没做过什么坏自己的事情。想到这里便积极主动的去厨房倒了几碗开水,殷勤的给几个长辈送去,尤其是面对二大娘时,还特意露出个甜甜的笑容。
本来有点挑理的金莲,看见小侄女这天真讨好的笑容,顿时融化了一颗心,想想她还是个孩子,做事怎么可能太周全,能想到自家就已经很不错了,于是笑着接过水碗,不再和她一般计较。
何彩云知道她这二大娘可是小学老师,为人虽有些文人的小清高,但作为老师,她最不缺的就是善恶分明、心软不记仇,今天这事儿要是在她这过去了,那她就不会再拿着不放、时时提起了。
眼看几个儿媳妇吵得马上就要动手打起来了,老太太放下手里的水碗,正襟危坐,怒目而视。“都要干什么?反了天了?都给我闭嘴、坐好!”
何奶奶姓吴,单名一个“薇”字,曾是某省大富豪家的嫡女,因为到她适龄婚配时,讲究成分,只能低嫁,所以最后被风趣幽默、正直勇敢的农民——何金立,抱得美人归。吴薇婚后孕育子女,公平公正,不分男女,都是一碗水端平,人生中唯一的失败是看走了眼,接受了刁钻狡猾、自私自利的唐桂花进门当三儿媳妇。
何老太太瞪了一眼唐桂花,没再给她面子,当着孩子的面直言:“老三家的,你若是不想出那一块钱也行,咱好好讲讲理,虽说当年是你三舅妈的不对,她不该上赶子给你家送粮食吃,她就应该冷眼旁观的看着你们挨饿,所以今天我也不要求你们去报答什么,但有一点,当初既然你们吃了人家的粮食,这么多年了,也不好再欠着,今天你们就连本带利的给我算好了,算算你们应该还给人家多少,今天算完你们就准备好了,明天我派人来取,这样总行了吧?”
本打算耍赖赖掉那一块钱,或让老太太给掏一半的唐桂花,一听老婆婆要动真格的,立刻识时务者为俊杰,讨好的笑笑,摆出一副勉强的样子,“妈,你看我就是跟您絮叨絮叨,您咋还当真了呢?不就是一块钱的彩礼妈,三舅妈人那么好,现在唯一的侄子要结婚了,我们怎么可能没有表示呢?那就是老三掉链子了,我也不会同意的,那样就太不会做人了,呵呵……妈,你看……明天我出去借借,凑够了再把钱给您送去,行不?”
唐桂花认为,这世上的傻子有很多,但她绝不是其中一个。这……虽说要拿出一块钱她是舍不得,但要是让还那有钱都买不到的粮食……她可就太明白深浅了。
旁边听她们说话的何家乐偷偷瞄了自家媳妇儿一眼,他很清楚,当初他们家吃了人家那么多粮食,现在让他连本带利的一起还,他可还不起,幸亏他女人不傻,不然可就真让他生不如死了。
何老太太见三儿媳妇终于识相了一回,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,而是问起了另一件她很关注的同等大事。“谁来告诉我,二丫那头上的伤……是咋弄的?谁打的?”
唐桂花眼神骨碌碌乱转,发现大家的眼神都集中到她身上后,心虚地接话,“呵呵,妈,你也知道二丫那孩子,整天就知道瞎淘,这不……到底把自己的脑袋玩儿坏了,呵呵,妈,真没人打她!”
“二丫淘?我看你是不知道什么是真淘吧?二丫那么乖巧、懂事,她怎么会淘到把自己的脑袋弄伤?”老太太思维敏捷,睿智了一辈子,很轻易就识破了三儿媳妇的谎言。
看戏看到这里,何彩云适时的露出一副怯生生的样子,唯唯诺诺的动了两下嘴唇,像是想要帮母亲辩解,但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样子。
真是看得人心酸、心怜又心疼。
“行了,别白话(说谎)了,谁不知道谁啊?”作为和唐桂花相处了10几年妯娌的王小华,她很清楚这位三弟妹的品性、为人,也更是了解她心虚时的小动作。
“你知道谁呀?你了解谁啊?王小华我告诉你,别搁哪儿没屁咯啷嗓子,怎么哪儿都有你啊?”唐桂花做贼心虚的嚷嚷开了。
明明自己一副恶叉白赖样,还非要大家都说她是无辜的。看得王小华相当不忿,向来嫉恶如仇的她,顺手抬起手中的水碗就像唐桂花扔去。
觉得自己要吃亏,唐桂花一蹦三丈高,不只还了一只水碗,还把眼前的大铁茶缸子扔过去,“王小华你个黑心的,逼我动手是吧?告诉你,真动手了,你可不是我的个儿,可别回家哭鼻子。”
金莲一看事儿不妙,大嫂要吃亏,于是开始拉偏仗,不止张嘴讽刺着唐桂花,还偷偷暗踩她两脚,跺个几下,“不是我说你啊三弟妹,你瞧你,明知道二丫是个乖巧懂事的丫头,你又是亲娘,可咋就能下那么狠的手呢?再说了,你往那肉多的屁|股上打,也打不坏她,可也不能照孩子那脑袋上削啊?这要是把我们好好的姑娘家给打傻了可咋整?最后上火操心的不还是你们两口子?嘶……啊……”好疼!
原来不只王小华不是唐桂花的个儿,金莲在人家面前也不够看的,刚一照面,就被唐桂花连踢带拽的弄掉一绺头发。唐桂花下手黑得要命,向来只要赢,别的不管不顾,就更别提她所用到的手段了。
战争还没有真正开始,唐桂花就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,彻底、利落、无悬念。
唐桂花一个人就把两个嫂子的气焰都给灭了,便威风低瞪了她们几眼。“小样,玩阴的,你姑奶奶我才是老祖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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