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锦

“陆洺希！”
“嗯！”
思锦低下头看着她，声音在颤抖：“你爸爸叫什么？”
“陆远呀！”啾啾不假思索地回复。
陆远。
陆洺希。
思锦的眼眶瞬间红了，伸手想抚摸孩子的脸。
难怪觉得眼熟啊！
这和小时候她真像。
手仅仅伸出来，就了回去。
她跑进医院为医护人员准备的电梯通道，痛哭流涕。
这个通道故意设计的隐蔽，没什么人，她就在这哭了一会。然后默默去洗手间，洗了把脸，回科室继续工作。
直到下午查房，俞医生看着思锦心不在焉地做着记录，不禁问：“思锦，你今天是不是有心事？”
“啊！没有！”思锦立刻否认。
俞医生严肃道：“认真点，晚上还要值班。”
“嗯，我知道的。”思锦回着，心里满是啾啾。
等会她就要到啾啾所在的病房了，陆远会不会在那？
她有点想逃，又有点…
她走出走廊上，看着啾啾所在病房，跟着俞医生走了进去。
陆远不在。
照顾啾啾的是一个看着五十多岁的女人。
她看到俞医生和思锦，笑着打招呼道：“俞医生，陈医生好。”
“啾啾叫阿姨。”
“俞阿姨！”啾啾先叫了一声俞阿姨，然后看了思锦一会，才喊道：“陈阿姨！”
“嗯！”思锦轻轻地应声，一直看着她。
啾啾被思锦看得不自在了，忍不住道：“阿姨一直看我干嘛？”
思锦笑了笑，回：“阿姨觉得你长得真好看。”
“嘻嘻，爸爸也是这么说的。”
她不禁咬了咬唇，问：“有不舒服吗？”
啾啾摇了摇头，又道：“胀，痒。”
“好想挠！”
思锦心疼，却只能道：“打了石膏，不能挠的。”
啾啾嘟起了嘴。
而这边俞医生看了看护理记录，又掀开啾啾地被子看了看她打石膏的腿，然后问了啾啾几个问题，道：“不用挂水了，不过每天还要按时吃药。”
一旁的蔡阿姨立刻说道：“那就好，这孩子最怕针头了。”
俞医生只笑了笑，挂好护理记录离去。
思锦看着啾啾，依依不舍地离开，整个过程都沉默。
等查完房，她坐在办公桌上踌躇了好一会，最后还是只是拿了水杯去了水房。
“陈医生。”
刚进水房，就看见蔡阿姨正拿着水壶在打水。
思锦好奇道：“你是啾啾的？”
蔡阿姨立刻回复：“我是保姆，临时的，你叫我蔡阿姨就好。”
思锦点了点头，又试探道：“怎么几次都没见到孩子爸妈？”
“这孩子她爸爸一个带的，工作太忙了，就找了家政公司。”
“本来是我同事在带这孩子，但前天她吃坏肚子也住院了，我就来了。”
思锦点了点，应和着蔡阿姨的话道：“看着是有钱人家。”
“那是，这家男主人人可好了，有钱，厨艺还一流，也不知道孩子她妈怎么想的。孩子住院了，都没来看过一次。”
瞬间，思锦手抖了一下，水杯的热水有些溢出。
烫痛感让思锦立刻放下杯子，打开旁边的冷水冲。
蔡阿姨看到也不担心：“陈医生，没事吧？”
思锦摇了摇头，看了看开始泛红的手背，想到蔡阿姨刚刚的话。
她反而觉得，是心更疼些。
水流哗哗，她低着，深吸了口气，然后微笑道：“没事，就烫到一点点。”
“那行，我先回去。”蔡阿姨见思锦没事，拿起热水壶要离开。
思锦立刻问道：“今天你陪夜？”
“对啊，她爸这不忙嘛。”蔡阿姨说着，疑问道，“怎么了陈医生。”
“没什么，要有什么事随时到值班室找我，我今天在。”
蔡阿姨以为思锦指的突发状况，回道：“我知道，按那个铃嘛，我懂得。”
她说着转身离去，思锦一直看着她的背影，直到她走进病房。
…
深夜一点，思锦在走廊巡视。
她来到啾啾的病房，门上的玻璃能让她看到里面的情况。
门这边的墙面，放着折叠床。
蔡阿姨睡在上面，她全身盖着毯子，只有细微的呼吸声。
思锦小心翼翼地开门，走进去。
她来到啾啾的床边，看着女儿的睡颜，心跳加速。
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上女儿肉嘟嘟的脸蛋。
她动作极轻，睡梦中的啾啾没什么反应，反而贴着她的手心，身子往这边靠了靠。
思锦开放松的神经又绷紧，就这个姿势僵硬了一会，一直看着她。
而啾啾睡着睡着，身子越来越靠过来，压着思锦的手，要侧身的样子。
思锦眼疾手快，回了手，抱住孩子让她回到床中间。
她睡得很死，没醒过来，小手抓着被。
思锦看着她手上的针孔，想起蔡阿姨说她怕针头，不由心疼，抓起小手轻握住。
想起来，她小时候也是这样，打针挂水都怕，会哭很久，还要陈建光哄着给糖吃才好。
不知道啾啾是不是也是？
她又会喜欢什么糖呢？
会不会和自己口味一样？
思锦想着想着，忍不住起身亲了亲女儿的额头，然后又看了她好一会，起身要走。
她还在值班，不能呆太久。
黑夜里，思锦小心翼翼地经过折叠床。
因为折叠床放在床尾，所以这一段狭窄，她只能侧着身体挪动，手时不时会碰到折叠床的杆子上。
在快要离开时，不小心碰到了毯子，然后滑落了下来。
那张熟悉的脸，出现在眼前。
“陆…”思锦惊讶地下意识惊呼，下一秒她的唇被捂住，整个人被抱入怀中，侧躺在折叠床上。
床发出嘎吱的响声。
两人都静止了动作，看着病床的女儿。
啾啾只是翻了个身，继续睡觉。
思锦感受着掌心的温热，情凄意切。
他就在她身后，她却没有勇气转身，耳边是沉稳的呼吸。
陆远见女儿没醒，想把手回。
思锦感受到手的离去，下意识的双手按住它，然后泣不成声，方才积压在内心的情绪，一下爆发了出来。
身后的人也僵住，感觉着她微凉的泪水滴落在他手上。
他让她哭了一会，直到她平静。
他将她抱过来，让她趴在自己身上，四目相对。
房内的光线昏暗，但这个位置靠近门，思锦能看清他的面容。
他变了很多。
皮肤已不是少年时的白净，眼眶变得更加深邃，曾经的自然眉也变成了剑眉。
她傻傻地看他，寻找着他的变化。
他伸出手，抹去她脸颊的泪，紧紧地看着她。